游记正文

发表于 2021-09-28 23:01

很多年前，有个瑞士朋友问我：“中国和欧洲最大的区别在什么地方”？我当时的回答是“宗教文化”，理由是欧洲宗教不仅仅是文化，同时也是各个时期与阶段的统治者工具，因此坚决不允许其他宗教来破坏自己的地位，哪怕内卷再严重也就是分成几个支系而已，比如天主教、东正教、圣公会、新教、犹太教等等，实际同根同源，最典型案例就是以伊斯兰为主的土耳其一直进不了欧洲文化圈。

但凡事总有例外，在欧洲东部就存在有一个佛教国家--卡尔梅克共和国，且已持续近4个世纪，因人口较少、地域局限以及被刻意压制等种种原因，导致这个国家不为人知直至21世纪。卡尔梅克共和国的前身是蒙古土尔扈特部，于明末时迁徙至东欧与金帐汗国联姻并留下定居。随着俄国崛起，周边不同信仰的异族尽数被侵占，唯独擅长骑战的土尔扈特人被特赦建立卡尔梅克汗国，代表“居住在伏尔加河畔的突厥人”。俄国准许卡尔梅克建国的唯一目的，就是利用这支驰骋草原的骑兵力量为其征战，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接纳过中亚的藏传佛教，而当时的卡尔梅克人并未意识到这点，久居草原更加淳朴的牧民们还以为会受到庇护，却未料到在此后4个世纪里一直在欧亚之间奔波流浪。从17世纪中叶开始，卡尔梅克骑兵就一直是沙俄对外战争的王牌军，先后协助俄国打赢1654年肢解乌克兰的波兰战争，1700年夺取波罗的海出海口的大北方战争，1722年从土耳其手中取得里海沿岸的波斯战争，1741年直接打到瑞典投降，1756年更是打入欧洲腹地，也因此被誉为是“俄国最锋利的一支箭”。然而，太锋利的箭也容易对持箭者造成反伤，更何况这支“箭”还是信仰佛教的外族。于是，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登基第二天就公开发起对卡尔梅克人的瓦解行动，先是废除自治汗国地位，再大量征召壮丁分散于各个军营。卡尔梅克人只能以“土尔扈特”的身份请求返回清廷管辖的故土，自此揭开俄国历史上唯一一次针对佛教的大屠杀：为了永绝后患，俄国联合哈萨克人在途中多次伏击截杀，致使17万卡尔梅克人只有4.3万抵达新疆，其余要么被杀、要么被俘后沦为封建领主的奴隶（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东归英雄传》，更加详实）。在之后40年里，卡尔梅克人是俄国贵族口中的“四等贱民”，按照《俄国各阶层史》的记载，叶卡捷琳娜时代的卡尔梅克人地位还不如牛羊，好在1800年保禄一世登基大赦天下，人们才再次从欧亚各地汇聚到卡尔梅克东部，也就是现在俄罗斯最干旱、最不适宜农牧的沙漠地带。然而好景不长，保禄一世在位三年就被刺杀，新皇亚历山大一心只求复兴欧洲王室，再次招募卡尔梅克人四处征战，期间不惜出卖卡尔梅克人为饵引诱土耳其军队，导致2000名卡尔梅克骑兵血溅沙场。进入苏联时代后，卡尔梅克士兵立下赫赫战功也依然无法改变“异族”的命运，他们先是被派往西伯利亚修建第一批古拉格集中营，然后被苏联士兵关进自己修建的集中营里，前前后后共有9.8万人被流放或拘押，只有1万人活着离开。卡尔梅克人怎么也想不通，二战期间有3万卡尔梅克士兵获得苏联各类奖章勋章，没有参战的卡尔梅克人也为苏联捐出了3万匹军马、几十万吨粮食以及上亿卢布，为什么会换来55%人口被流放的待遇呢？在卡尔梅克国家博物馆与民族文化馆中，我找到了答案：欧洲人骨子里并不愿意看到佛教文化在欧洲落地生根，哪怕赫鲁晓夫为卡尔梅克人平反后，也依然叮嘱斯大林格勒守军要时刻关注卡尔梅克人的动向。那么，现如今的卡尔梅克人又是什么样的处境呢？博物馆解说员小姐姐说：卡尔梅克人生性淡泊、与世无争，如今偏安一隅倒也悠然自在。在卡尔梅克最著名的佛教建筑埃利斯塔金庙前，向导指着门前的石雕老人与背后的佛塔说：这个石雕老人是藏传佛教传说中的“白长老”，以“消劫渡厄、劝人为善”著称，每个进入金庙的信徒都要在老人石雕前“忏悔”，七日塔与寻常佛教一样，每一层都有特定的涵义。不同的是，塔底放置的不是铜钟而是藏传佛教的转经轮，相传“转动经轮者会得到宽恕与祝福”。值得一提的是，在卡尔梅克生活的俄罗斯族约占比35%，其中也有小部分人已跟随改信佛教。金庙内部第一层是经文收藏区、阅览室，还有一家纪念品商品，出售珠宝与香火。金庙主体高56米，二层大殿有一尊欧洲最大的12米佛像，传闻这尊佛像曾被某喇嘛“开过光”，于是我选择正面询问寺中正在描画唐卡的僧侣，结果得到的回应是：我们只拜“金身”不拜肉身。原来，那个上窜下跳的喇嘛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大影响力，俄罗斯政府也不允许他在境内兴风作浪，至于“开光”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要知道在藏传佛教中，“供养佛像”的第一步是先“开光”，而金庙始建于1856年，因此可见“金庙由他捐建”以及“为佛像开光”等等说法全是谎言。出乎意料的是，卡尔梅克的另一大亮点居然是国际象棋，1998年举办国际象棋奥赛后，卡尔梅克先后修建了国际象棋荣耀博物馆以及全球第一个国际象棋城，前者共收藏有3500余件来自世界各地的象棋奖杯、奖章、奖牌与证书等等荣誉，后者更是全球最大的国际象棋之城，集论坛、比赛、交流、展览与文化会议为一体。2011年，俄联邦授予象棋城独立于卡尔梅克之外的特殊行政地位，规定其593.6公顷辖区以内可自由设定管理机构、监管框架、安保力量等等，十分罕见。而博物馆解说员所谓的“偏安一隅”，其实是指卡尔梅克旅游逐渐升温的关键所在：资源相当丰富，堪称风景独美。比如卡尔梅克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以恢复黑土地、保护沙漠羚羊等野生动植物为主，1993年就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地球生物圈”之一，目前总面积约12万公顷，位于库马河与伏尔加河之间，是卡尔梅克游客露营观景的必游之地。更独特的是，卡尔梅克还是欧洲独有的草原、盐湖与沙漠并存之地，大部分盐湖位于黑土地保护区的沙漠里，其中最吸引游客的是粉红湖，因耐盐菌堆积而成，如今已提取成分治疗皮肤病或制造化妆品；还有一个BIG盐湖，据说湖底泥浆可治疗肌肉、神经和生殖系统等多种疾病，缺点是水中停留不可超过20分钟，否则会被灼伤。与荷兰种植郁金香不同的是，卡尔梅克的郁金香全部是自然野生的，其覆盖范围从草原一直蔓延到市区内，这种纯自然成长的郁金香又被植物学家称之为“花中王后”，提取的香氛精油每克售价高达30美元，且残渣也能用作食物配料，或加入咖啡中调味。每年四月初，卡尔梅克全国长草的地方都会突然冒出成片成片的郁金香，当地人说，在草原上还可以找到一种独特的黑色郁金香，遇到后不要触碰，只要在旁边许愿就会实现。除了沙漠与盐湖外，卡尔梅克还有一口“燃烧泉”极为有趣，这个位于沙漠边缘的泉眼传说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存在，苏联科学家第一次调查就发现水中的甲烷含量饱和到足够燃烧，所以点燃就很难熄灭。于是就出现了有趣的一幕：游客可以安全的将双手穿过火焰直接触摸到喷涌而出的泉水，清晰的感受到水温却不被火焰烧伤，甚至可以直接喝燃烧过的泉水。（纪实旅行不易，希望能得到您的点赞与关注）